越是在恶劣的冲突中,越需要一种宝贵的能力,叫做:从「恶人」的眼睛里会看到什么?

我发现,不带偏见地转换到不同视角,远比想象得更难,甚至是一种需要专门训练的技能。

在家庭咨询中,我经常向家庭成员提这种问题:

/她这样做,你猜他/她自己是怎么看的?

这仅仅是家庭成员的意见不统一,还远远不算尖锐和激烈,即使如此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或者说:有能力)进入他人的视角。他们往往回答:

  • 噢,这个人就是好逸恶劳。

  • 她应该是更年期到了,脾气不好。

  • 他的脑子被游戏搞坏了,我没法理解他。

  • 这个人怎么都看我不顺眼。

  • 他要么就是疯了,要么就是太蠢了。

这些话很解气,但这些是你单方面的评价,而不是对方眼中的世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通情达理了,没有人进入一场冲突,是基于「要么疯了,要么太蠢」的自我认识。每个人行事都体现了他认为的正确、理性、智慧,还有爱。哪怕吵得脸红脖子粗,他都坚信,他是在「正确、理性、智慧,还有爱」的同时,不得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在你看来这很扯淡。是的,但别人眼中的世界可能确实如此。所以对一开始的问题,如果进入「恶人」的视角,合理的答案很可能长这样子:

  • 他只不过想让自己活得自在一点。

  • 她有一些非常在意的点被触动了。

  • 他要建立一种在他看来非常重要的秩序。

  • 她也是被别人(比如:我)逼到了别无选择。

  • 他如果不继续这样做,会有人受损失。

我猜,多数人看到这些想法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愿意也没有能力采纳这些视角。意愿和能力在这里差不多是一回事。虽然在局外人看来,只有先承认这样的想法,双方才会有沟通,理解,甚至合作。但站在局内人的角度,要启动这种沟通太荒唐了。理解?凭什么是我理解他,他怎么不来理解我呢?如果我们正在冲突中,如果我已经受到侮辱,伤害,威胁,我还要从合理化的视角去理解那些侮辱损害甚至威胁我的人,不是让问题更严重吗?他们就该是一帮混蛋/白痴,这才合理,不是吗?一个满腹委屈的妻子,凭什么要把造成她不幸的丈夫看成一个充满苦衷的男人?同样,心怀苦衷的丈夫已经够惨了,又凭什么理解妻子的委屈呢?

所有这些阻力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假设,那就是我们如何才能从一场冲突中解脱出来?

很多人的答案是:除非对方认输。

面对「恶人」的纠缠,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批判,攻击,否定他们,直到他们认输为止。

于是我们持续地批判,攻击,否定恶人们,为了按我们认为合理的方式解决冲突。但是——当然了——恶人也没办法看到我们眼中的合理性。

他们只看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损害,和威胁。所以在恶人眼中,很可能他们是在反抗「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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