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法国巴黎爆发了“黄背心”运动,年轻人们穿着黄背心, 头戴安全帽,蒙面上街打砸抢,在凯旋门上画涂鸦,与防暴警察发生激烈冲突。
参与暴乱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学生。这些日常在老师、同学眼中都是善良优秀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些暴力举动? 这让我想起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威廉·戈尔丁的《蝇王》。
这部寓言体小说的故事背景设定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后的一场核爆,一群6岁到12岁的儿童在撤退途中因飞机失事被困在荒岛上。 起初他们还能和睦相处,12岁的拉尔夫扮演了领导的角色,在岛上建立新的秩序。可唱诗班的领队杰克不服,带领另一伙孩子去森林寻找食物,在杀死了一头野猪后,他性情大变,甚至杀死了一个男孩,心中的恶魔彻底被释放出来,这群儿童在岛上展开了争夺权力的杀戮。 戈尔丁的小说灵感来自二战时期600多万名犹太人被屠杀的现实。这些杀害了无数平民的法西斯分子,他们天生就是冷酷无情的坏人吗? 也许,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在集体的狂热之下,民众失智,被导向恶的一边。 根据真实事件改变的德国电影《浪潮》也讨论了同样的问题,成为一个优秀的纳粹,只需要五天。
文格尔是德国高校的一名老师,他在讲述独裁的课堂上做了一个模拟独裁实验。在为期一周的实验中,他给这个班级组织取名叫“浪潮”。 短短三天,这个班级的学生都对自己的组织高度认同,他们团结、亢奋而激进,所有持反对意见的同学被视为异类。 其他班级的学生,甚至逃课来到他们的班级,加入“浪潮”之中,文格尔自己也陷入到领袖和老师的双重角色,他开始意识到实验逐渐失控。 第五天,他把所有学生召集到礼堂中,宣布实验的结束和组织的解散,他不再大声严厉地讲话,而是柔和又带着自责地说:“我们差一点就成为了优秀的纳粹。” 最早关注“好人为什么会做恶”,并用心理学研究这一问题的是美国著名心理学家菲利普·津巴多。 他发现,二战期间很多德国士兵在经历战争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于是开始思考,是什么让原因,让这些普通人开始做恶?
1969年,他做了著名的蒙面点击实验,他将互不认识的大学生随机分成两组。 第一组学生被带到昏暗的房间,他们带上头套,穿上白大褂,彼此看不清谁是谁。请一名“全副武装”的学生,对另一名“全副武装”的学生实施电击 。 第二组学生则被带到明亮的房间,他们穿着平常的衣服,每个人胸前都有写着自己名字的名片。实验时,津巴多礼貌的叫每个人的名字,请她们实施电击 。 当然,被电击者其实都是他助手扮演的,电击装置也并未通电。 实验结果却让津巴多大为震惊,第一组大学生电击的次数比第二组多了两倍,且持续时间更长。蒙面会诱发恶的行为,因为没人知道做恶的人是谁。 之后,为了进一步验证“好人为什么会做恶”这个问题,津巴多做出了心理学史上最著名也最具争议的实验——斯坦福监狱实验,以此来拷问人性的善恶。
今天推荐的文章来自国防大学心理学教员潘楷文的新书《不要挑战人性——史上20个经典人性实验》,书中讲到“人的行为并非全由理性、性格、经历所支配,决定人行善或作恶的,是社会环境,以及塑造环境的系统性力量。”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恶魔,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对抗它。“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斯坦福监狱实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恶魔(节选)作者:潘楷文 津巴多在斯坦福大学着手准备实验。他在当地报纸上刊登广告,招募男性志愿者来参加一次为期两周的关于监禁的心理学研究,承诺每人每天可以得到15美元的报酬。
这在当时是一笔不菲的报酬,对没有收入的大学生来说很有诱惑力。接着,他对应征者进行了各类心理测验和面试,最终从应征者里筛选出24个人作为受试者。
这24名受试者均为20岁左右的大学生,身心健康,精神正常,人格健全,没有经历过会对成长造成影响的重大事件,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并且都没有犯罪史。
津巴多和这24名受试者签订了协议,然后将他们随机分成两组,让一组人扮演监狱看守,另一组人扮演囚犯。
为了增加实验的真实性,津巴多特意请当地警察局协助,让真正的警察来“逮捕”扮演囚犯的受试者。这些“囚犯”被蒙住双眼,被警察从自己家中送到模拟监狱—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大楼的地下室。
囚犯们被带到模拟监狱后,会被要求脱光衣服,面向墙壁站着,“看守”们会向他们发放囚衣与塑胶拖鞋,并用痱子粉给他们的囚衣喷上号码。 囚犯们被剥夺了名字,只能以囚衣上的编号称呼。他们的脚踝上都扣着锁链,头上还戴着用丝袜做的囚帽。相较之下,看守们的待遇却大不一样,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配有警棍,还戴着银色反光太阳镜,可以在模拟监狱内自由行动。看守叫囚犯时必须叫编号,囚犯则必须称呼看守为“长官”。
实验的第1天,所有受试者都对模拟监狱里的生活不太适应。囚犯们自由散漫,嬉笑打闹,甚至不服从看守的命令。 但看守们则很快进入状态,他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整套惩罚体制,具体的惩罚方式有:大半夜强行把囚犯叫起来,让他们报数;要求表现不好或者反抗看守的囚犯做俯卧撑和蛙跳;让不服气的囚犯去打扫厕所;不给干不好活的囚犯吃饭,甚至没收他们的衣服和床垫;如果囚犯还敢反抗,就用喷灭火器或者关小黑屋的方式惩罚他们。 总之,看守们用尽一切办法让囚犯们服从,当看守们发现自己手上的权力能够直接影响到囚犯们时,他们的惩罚方式就越来越肆无忌惮。
一开始,会有个别囚犯站出来反抗权威,拒绝服从命令,甚至煽动叛乱。于是看守们学会了挑拨离间,比如让表现好的囚犯享受特权,然后把叛乱分子分成两部分,给其中一部分人好吃好喝,让另一部分人怀疑这些同伴是在卖友求荣。 结果,囚犯们之间的信任被摧毁了,看守们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权威。就这样,实验仅进行了36小时,就有1名囚犯精神崩溃,津巴多不得不将他提前释放。 在之后的几天里,又有好几名囚犯出现了严重的应激反应,比如身体不适、极度抑郁、哭叫、愤怒、强烈焦虑等,一共有5名囚犯被提前释放。而剩下的囚犯都变得麻木不仁,逆来顺受,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囚犯身份。 这段时间里,津巴多曾经问过这些囚犯是否愿意放弃报酬提前离开,大部分人都表示愿意,只有两个人表示不愿意。
然而诡异的是,当津巴多告知这些愿意放弃报酬离开模拟监狱的囚犯,他们能否离开需要由实验人员讨论后再决定时,这些囚犯居然乖乖服从指示回到了囚室。
他们已经完全入戏了,忘了自己只是在参加一项实验,只要自己说不愿意继续下去,就随时可以离开。
看守们同样入戏太深,惩罚方式也越发残酷,比如在囚犯做俯卧撑的时候把脚踩到他的背上,甚至让囚犯们模仿同性恋的性行为。
到了这个阶段,整项实验已经走向失控。津巴多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并在实验的第 6 天提前结束了这个原本计划持续两周的实验。
听到实验结束的消息,囚犯们如释重负,甚至因重获自由而抱头痛哭,但看守们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表现得很不舍。 2018年,美国作家本·布卢姆在Medium网站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声称斯坦福监狱实验是一场骗局,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很快,津巴多做出回应,认为布卢姆并没有充分的能否定该实验结论的证据。津巴多认为,人类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社会角色和所处的环境,任何人都可能因为所处的环境而变成施虐狂或者受虐狂。
我非常认同津巴多的观点。斯坦福监狱实验是将近半个世纪前的实验,如果严格按照科学实验的标准来看,并且死抠实验细节的话,受当时的社会条件、技术条件以及人们的认知水平所限,斯坦福监狱实验肯定是有瑕疵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斯坦福监狱实验成为心理学史上伟大的实验,也不妨碍它成为研究人性的里程碑。这是因为,斯坦福监狱实验第一次人为塑造了一个社会环境,并用事实揭示了环境的巨大力量。 原本并无差别的两组大学生,在短短6天后,一组人变成了茫然无助的囚犯,另一组人变成了以惩罚、羞辱囚犯为乐的残暴看守。
要知道,实验之前的心理测验显示,这两组大学生都十分正常。是什么让这些原本阳光善良的大学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从外部条件来看,有三点原因。 第一,扮演看守的受试者获得了绝对权力。
实验人员查看监控视频时发现,看守们发现自己拥有绝对权力后,就逐渐傲慢起来,对囚犯们很不耐烦,稍有不满就对囚犯们拳脚相加。
更关键的是,之后的回访记录显示,这些扮演看守的受试者还会通过各种方式合理化自己的过激行为。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察觉不到自己对囚犯们的明显的暴力倾向。在能赋予人绝对权力的环境下,人的意志力无法和环境的力量抗衡。 第二,去个性化,或者说“非人化”。
一方面,看守们穿统一的制服,戴墨镜,掩盖自己的面目,被统称为“长官”,这就给他们一种感觉—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用为我做的坏事负责。另一方面,囚犯们一开始就被剥夺了个体人格,比如他们被剥夺了名字,只能以编号称呼。这种情况下,看守们就会觉得囚犯们不那么值得尊重,所以很容易对囚犯们使用暴力。 第三,从众心理与服从权威的心理。
人总是希望被群体接纳,从而获得安全感和归属感。当身边有个别看守在作恶,并且越来越多的看守跟着作恶时,即使是好心的看守,也很难出头制止,只能沉默。这样的沉默在无形中纵容了暴力。另外,囚犯们会服从看守们的权威,通过这种方式维持安全感与控制感,以此对抗焦虑与恐惧。
从受试者的心理层面来看,也有三点原因。 第一,角色认同。在实验过程中,不论看守还是囚犯,都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入了戏,行为越来越贴近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看守们虽然刚开始还不太习惯指使别人,但很快就变得强势起来,越来越暴躁,爱指挥,爱找碴。后来暴力升级,看守们不仅把打人当成家常便饭,还把惩罚当成娱乐活动,故意强迫囚犯们做一些令人难堪的动作。
囚犯们在实验的第 2 天有过一次反叛,但以失败告终,后来他们就越来越沉默麻木,逐渐接受了权力只属于看守们的现实。囚犯们彻底变成了极端环境下的弱势者,认为自己没有决定权,甚至忘记了这一切根本只是实验。 第二,通过自我辩护合理化自己的行为。看守们为了避免内疚,想出了一个招数,就是把囚犯变成一个抽象的概念。
比如,实验中囚犯们没有名字,只用编号来称呼,看守们甚至称他们为害虫。这样一来,囚犯们不再是看守们的朋友、邻居、同胞,而成了完全陌生的群体。惩罚乃至消灭陌生群体是可以被接受的。 第三,习得性无助。
在斯坦福监狱实验中,那些扮演囚犯的受试者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习惯了这种迫害,变得温顺起来。实际上,这就是习得性无助,是指人们在反复反抗失败之后,会变得消沉,不再尝试抵抗。
没有觉知,是最大的作恶之源
实际上,作恶者心中的邪恶不是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而是被环境诱导出来的。
邪恶的一个特点就是平凡—它存在于最平凡的人心中,也由最平凡的人来实行。在环境的诱导下,人们甚至不知道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进行自我思考,只是屈从于环境。
无论是斯坦福监狱实验,还是阿布格莱布监狱虐囚事件,都清楚无误地展示了:人的行为并非全由理性、性格、经历所支配,决定人行善或作恶的,是社会环境,以及塑造环境的系统性力量。 著名心理学家弗洛姆认为,善就是肯定生命,展现人的力量,而恶就是削弱人的力量。
他进一步指出,人要满足自身需求,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向前的路,去发展人所特有的爱和创造的能力,这是向善的路;另一条是退行的路,试图回归母体,回归死亡,这是向恶的路。而人的破坏性,就是一种退行路径。
作恶之人,特别是跟随他人作恶的人,有一些共同的特点。他们缺乏生机和创造力,缺乏爱的能力,有深深的无能感,正是这种无能感让他们不顾一切地试图控制别人,凌驾于他人之上,由此获得自己无所不能的幻觉。
正因为自己缺乏创造力,无法热爱生命,所以他们就要去毁灭,并且迷恋死亡。 如果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不思考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反省自己的行为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毫无对自我的觉知,那这样的人就像法西斯时期的纳粹分子一样,最大的特点就是兢兢业业地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他们缺乏思考的能力,或是拒绝思考,这就让潜伏在人性中的恶的本能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正如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些在巴黎街头打砸抢的身穿黄背心的年轻人,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平凡而无知的人,他们的生命缺乏爱的滋养,他们的自我没有获得充分的伸展,他们的价值没有被看见。
他们追求的是虚幻无比的理念,他们采取的策略是通过暴力来控制与毁灭,这是他们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无所不能的方式。 唯一能够对抗平凡之恶的力量,就是对自身的思考与反省,我们以此对抗愚昧与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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