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从后浪成为前浪：我们如何学习新事物？

0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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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我们从当年那个少年迈入不惑之年，红颜不再，白发渐生，知天命和耳顺的年龄也似乎近在眼前。《后浪》在褒扬年轻人活力和担当的同时，让我们这些已不再年轻的人不禁生出“前浪”的感慨。

由于年龄原因，我们只能被拍死在沙滩上吗？新生事物层出不穷，目不暇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作为一个心理学研究者，我浸入武昌一家养老院观察了三年多，参与到高龄老人们生活世界的各个方面，常常扮演着跟老人促膝谈心的角色。总会有人问我：人到老年后，心理上会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吗？或者说，身体老了，心会老吗？

关于年龄对心理的影响，我们称之为心理年龄，关于这个概念，我们可以借用著名诗人臧克家的旧句新作：

“有的人老了/他还年轻

有的人年纪轻轻/他却老迈昏聩”。

也就是说，在心理年龄上，人与人之间的个体差异很大，同龄人并非具有同样的心理年龄。当然，如果说同一年龄阶段的人群完全没有共性，那也不符合发展心理学的规律。对于毕生发展心理学来说，老年群体具有怎样的共同的心理特征？

有人从社会情绪方面的研究出发，发现老年人更趋向具有积极情绪的社会目标；有更多的人从认知能力方面展开研究，发现记忆能力与年龄有较大关联。

有一种不容忽视的现象便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痴呆的发生率越来越高，这种现象被称为“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的现象不仅仅是医生、心理咨询师会注意到，养老院管理人员、也通常被生活护理人员作为解释高龄老人行为的原因，更为有意思的是，老人们通常也会自己说自己老年痴呆了。

但是正如心理咨询师所了解的那样，如果自己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问题，那么这个问题还不算严重，并且很可能仅仅存在在腠理阶段。

说自己痴呆的老人常常是一种自嘲，这种自嘲是在点破他人对自己可能存在的刻板印象/偏见。

所以基于福珂的观点，我们前期的研究提出“老年痴呆”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社会建构的产物这种观点。

为了破除社会对老人的刻板印象，我们将促进记忆成绩的一种实验范式应用到老人们学习各类事物的过程中，以证明老人们学习和记忆新事物时，其规律与年轻人具有更多的相似性，究竟老年人通过何种方式才能“认真学习”呢？

在学习过程中，对前面所记忆的事物及时施测，真的有助于提升对后面所学习的事物的记忆成绩——不论是记忆简单的单词、日用品还是复杂的视频资料。

由此，为了揭开谜题，探寻前浪学习之道，我们开始了漫长的试错之旅。

猜测一：排除干扰

有人用干扰降低理论来解释这种记忆促进现象，即前置测试排除了前面所记忆的事物的干扰（前摄干扰），使得后面的记忆背景更为简洁，因而能够显著提升学习新事物的记忆成绩。

但是该理论无法很好地解释前置测试对人们学习复杂事物的促进作用，因为在复杂事物的学习中，前摄干扰很少发生。

猜测二：降低分心

于是有人提出新解释——分心降低了。他们发现，前置测试影响了降低了分心的发生。

不过上述研究的对象大多都是大学生，前置测试似乎对年幼儿童记忆新事物产生促进作用，因为他们很难排除前摄干扰。也有证据表明，老人在排除前摄干扰时也存在困难，并且在学习复杂事物时，老人们本来就较少会分心。

那么，前置测试还能促进老人的学习和记忆能力吗？尤其是对复杂事物的学习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分心可供排除的情况下？

猜测三：学习参与理论

最终，我们借助于一种新的解释理论——学习参与理论。

学习参与理论告诉我们，你只有持续不断地参与到学习过程中、激发学习的动机，记忆成绩才不会出现明显的下降。前置测试能够激发老人们的学习动机和参与感。

对于老人而言，尽管老人们总体分心较少，但如果感受到被评价、被测试的压力时，唤起了老化自我刻板印象/偏见，就会受到更多的任务相关的分心干扰。

因此，如果经常参与测试，保持持续不断的学习参与的状态，有助于减轻老人的任务焦虑，减少任务相关的分心，最终会成功降低老化刻板印象/偏见对自我的影响，从而有效提升老年人记忆新事物的能力。

所以老人在面对新生事物的时候，跨越认知和动机障碍的通途，也许不过是一种内嵌着“考试”的学习方式。

这种学习过程中所谓的“考试”，表面上是对记忆测试成绩的记录和反馈，深层则是让老人在回顾过去信息中整理思路，排除经年累月的记忆包袱，赋予老年学习活动以目标和方向，使得老年生活充满着意义和价值，激发起老人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动机。

因此，不仅后浪需要考试，也许前浪更需要“考试”之类的仪式来整理、回顾、释放之前的冗长信息，最终促进学习的不断参与。

我们可以畅想，是否可以通过某些仪式来促进老年人学习新事物，例如阶段性地完成人生传记，将既往的功劳总结提炼，将该段的苦难安顿放下，轻装前行，面向未来；或将阶段性的学习总结外化为积分，并对应考试积分进行日常生活的自我奖励、庆祝；或以分数榜的激励形式，让老人们的学习和社会参与活动被看见、被听见、被记录；或用利用成绩记录卡、新技能证书的方式使其增强自信，撕掉对老人的偏见……从而真正达成从“活到老，学到老”再到“学到老，考到老”的终身学习模式。

文献来源：王堂生, 杨春亮, 钟年. (2020). 记忆的前向测试效应对老年人学习新事物的作用. 心理学报, 52(11), 1266-12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