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6日,“活着的最著名的心理学家”班图拉去世,编辑部一直想纪念此事。
恰好,早在1991年,叶浩生老师就在导师高觉敷先生的指导之下,以《论班图拉的观察学习理论:行为主义与认知心理学的综合》的博士论文获得博士学位,堪称是“中国心理学界系统研究班图拉理论思想的第一人”,所以,邀请了叶老师亲自执笔班图拉悼文,并借此机会,对叶老师进行了深入的采访,于8月17日(叶老师的生日)发表在心理学报公众号上。编辑部希望藉此种方式,能真正使得班图拉先生“哲人已逝,思想永存”。
四、教学之路:教学相长
苏佳佳:记得我在第一次上您的课时,周围同学都是很崇拜您,说“活在书里的心理学家”来给我们讲课来了,大家都说是看着您的心理学史教科书毕业的;而您带着我们去参加哲学会议的时候,有很多四五十岁的女老师们也都问我,那是叶老师吗?真的是叶老师吗?叶老师怎么出来了?我们是学哲学和教育学的,我们那时的教科书就是叶老师编的!
我想知道的是,您到底主编了多少本心理学教材?
叶浩生:我是个很“专一”的人,我的硕士、博士的研究方向是心理学史,毕业以后我教的是心理学史,我除了教过一段时间的普通心理学外,没有讲授过什么其他课程。换句话说,我写的是心理学史,教的是心理学史,研究的也是心理学史,很早就开始主编心理学史教材。1993年,我的导师高觉敷先生逝世,然后人民教育出版社来南京师范大学找人编纂心理学史教材,得知高老去世后就找到了我,所以,1994年,我就开始组织全国的青年心理学史工作者编纂了教材《西方心理学历史与体系》。你知道,教材是学生的必读之物,编纂教材最容易出名。所以,很早学生就通过心理学史教科书知道了我。
自1994年开始,我主编了《西方心理学的历史与体系》(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后来又陆续主编了《心理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心理学通史》(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西方心理学理论与流派》(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心理学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等等,其中有三本教材被评为国家级规划教材。2006年,我在南京师范大学主持的“心理学史”课程成为了国家精品课程。现在外出开会,经常碰到一些年轻老师告诉我,“我们是读着您的书长大的”。听到这些赞美之词,说实话,我有点“心花怒放”呢!哈哈!
叶浩生主编: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
苏佳佳:记得前段时间,我去南师大参加培训的时候,有一个南师大研究生让我印象深刻,我说我导师之前也是南师大的教授,叫叶浩生。结果,她回,不知道。我反问她,你不是开玩笑吧?学心理学的不知道叶浩生?你没有学过心理学史吗?她说,一般来说,像心理学史这种不重要的科目,我都不会太在意,认知神经科学的名教授,我都知道。
我好奇的是,您怎么看待心理学史课程在学生们心中的地位?
叶浩生:呵呵,是这样的,心理学史是个“偏门”、“冷门”。现在的社会是一个技术理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大家重视技术,偏爱方法,都想掌握一门“吃饭”的硬本领。心理学史课程显然不符合这个技术标准。所以,心理学史不受大家的重视。但是我想说的是,心理学史知识是心理学人的“基本素质”、“素养”。一个没有学过心理学史,但是上过几天心理咨询培训课的人,也许可以挂牌开业,但是他一张口你就可以察觉他不是一个心理学人,只是一个“工匠”。他没有心理学的“素养”。所以,不要轻视心理学史。学了心理学史你可能感觉没有直接的效用,但是它会刻在你的骨子里,让你的言谈举止像个心理学人。
苏佳佳:其实您是我们学生心目中,是时髦有趣的“心理学史老师”。我也看到您2015被评为“南粤优秀教师”,2016年被授予“广东高校最具人气资深教授”、“广州市最美教师”等称号。
我好奇的是,您怎么看待学生对您的评价?
叶浩生:我是中国心理学会首届“心理学家”称号的获得者。其实相对于心理学界授予我“心理学家”的称号,我感觉我更喜欢“老师”这一称呼,什么“心理学家”、“教授”、“博导”的称呼让我感觉称呼人与我的距离比较遥远。日常在学校,如果哪个学生或同事称呼我为“叶教授”,我会感觉不舒服,会纠正他,让他称呼我“叶老师”,记得当年,我上任广州大学教育学院院长的就职演说时,我就说,请大家不要称呼我为“院长”,叫我的名字或叫“叶老师”就可以了。“叶老师”这个称呼让我倍感亲切、自然,拉近了我同称呼人的距离。
说实话,我很在意学生对我的评价,悄悄告诉你,我现在每次上课前,都很紧张。按说讲了一辈子的课,干吗还紧张呢?实际情况是,我很怕讲得不好,学生不乐意听。所以每次课我都花费很多时间备课。也许恰恰是我很紧张的原因吧,我会认真准备,尽量让课上得生动一些,所以,反而学生比较喜欢我的课。记得上个学期一次课后,一个学生发短信给我说,叶老师,我太喜欢你的课了!我心里是那么美滋滋呀!
由广州日报组织的“广东高校最具人气资深教授”投票活动,
叶浩生老师获得了最高票数,高达2518票
https://www.sohu.com/a/122832920_503456
五、立学之路:立学兴业
苏佳佳:您在南师大的时候就一直是学科带头人,后来调到广大之后,又做了8年的教育学院院长,并且一直是广大的学科带头人。
我感兴趣的是,在南师大做“带头大哥”和在广大做“带头大哥”,体验有什么不同。
叶浩生:2000年开始,我在南京师范大学一直担任心理学学科带头人,到2010年底调入广州大学,当了10年的带头人。在这段时间,南师大获得心理学一级学科博士点和心理学博士后流动站,保持了理论心理学与心理学史在全国的领先地位。
在南师大,我虽然是心理学科的带头人,但是没有任何行政权力。你知道在咱们这个“官本位”的时代,没有行政权力意味着什么。到了广大就不一样了,我担任了学院的院长,兼任学科带头人。有了行政权力,我就可以调动资源,为学科发展服务。所以,在我担任院长和学科带头人的前几年,广州大学的心理学科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举例来说,在我没有来之前的10年里,广州大学心理学科发表在《心理学报》上的文章是1.5篇(有一篇是第二作者), 而我到广大后的5年时间里,是25篇,平均每年5篇。这就是一个硬指标。广州大学心理学的发展势头很好,相信今后会发展得更好!
苏佳佳:最近,在吉林举办的2021理论与史学术年会,您作为现在理论与史的“带头大哥”,在大会上作了开幕式发言,并在会后带领大家一起去看望了车文博老先生。车文博先生退休以后,是您凝聚团结了全国的理论与史专家学者,保持了理论和历史研究的传统。
我想问的是,理论与史,过去为中国心理学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您如何看待理论与史如今在中国心理学界的边缘位置,理论与史未来的走向又将如何?
叶浩生:从1986年在苏州大学第一次参加“心理学基本理论专业委员会”学术年会,到今天,已经过了整整35年。35年“弹指一挥间”,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期间,我见证了理论心理学与心理学史研究的繁荣与昌盛,也目睹了理论心理学与心理学史的式微与衰落。20世纪80年代,曾经是理论心理学与心理学史的“繁荣”时代。在那个时代,全国心理学界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做理论的”,在潘菽、高觉敷、车文博先生等老一辈理论工作者的带领下,心理学的理论和历史研究高歌猛进、永往直前,可以说是影响深远。
但是后来呢,我做了8年的专业委员会主任,彭运石又做了8年。我做8年的主任已经深感理论研究的困难,彭运石的8年更是艰难的8年。目前专业委员会的运作更是道路坎坷、荆棘丛生,稍不留神,理论研究有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在当下,心理学的现在发展趋势是,重实证,轻理论。最近,我在《苏州大学学报》纪念中国心理学会建立100周年的那篇笔谈文章中,就说道:“在当下心理学的最常见问题就是并没有发现“问题”,而仅仅是发现了“问题的表现形式”,常见的现象就是“术太多,道太少”, “术太多”导致堆积成山的数据,而“道太少”又导致数据之间鲜有联系……”[1]。
未来,理论心理学必须要从三个方面,对心理学如今“只见术不见道”的现象进行反思,首先,需要思考的问题不是“心理学与科学的关系”问题,真问题应该是“心理学与数学的关系”问题,理论心理学要反思“心理学如何数学化”的问题;其次,心理学未来需要的人才,一定是至少拥有两到三种学科背景的跨界人才。所以,理论心理学也必须学会“跨界思维”;最后,理论心理学自卑之处无疑就是心理学原创性问题,遗憾的是,中国理论心理学研究始终未能逃脱西方话语权的宰制,“心理学本土化”将是理论心理学未来的立身之本。
苏佳佳:您曾经担任过8年的中国心理学会的副理事长,为我们中国的心理学的繁荣发展做了很多的工作。
我感兴趣的是,您觉得中国心理学如何能从象牙塔走出来,走进人民的日常生活当中?
叶:我记得在班图拉之前的那个“活着的最著名心理学家”斯金纳,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说过一句话,他的理论观点之所以那么有生命力,就在于他的理论可以应用于社会生活。所以,应用是心理学的生命力之所在。心理学必须从象牙塔中走出去,面向社会生活。
班图拉的理论观点之所以后来也获得那么大的影响力,也是因为他的理论观点对社会生活有用,可以解释许多生活实践,可用于日常生活质量的改善。中国心理学同样如此,中国的理论心理学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不能躲在象牙塔里进行纯科学的研究,必须面对中国老百姓的生活实际! 这几年中国心理学已经在这个方面付出了努力,如心理健康、心理咨询等等,现在的问题是,要把这个势头保持下去。理论心理学再也不能关起门来搞研究,需要面向生活,解决民生中的重大理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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