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看到一篇文章,大概内容是:一个男人是个跨性别,但是一直没有敢公开。大学时遇见了自己的真爱,并且毕业后结了婚、生了子。但是对于自己性别问题一直非常苦恼,久而久之得了抑郁症,并四处治疗,没有任何疗效。他自己知道问题在哪里,但是自己没有勇气。所以大概2年前,他决定要么死,要么跟妻子坦白。他选择了前者,并安排好一切,希望伪装成以外,而不让亲人更伤心。但是在进程中,同行的一位伙伴(他参加一个徒步活动,想在中途选择死亡)跟聊到家庭、爱人、子女等等,让他觉得他舍不得他们,于是放弃自杀。但是抑郁症仍然困扰着他,后来他间接的跟妻子说明过了一切。妻子竟然非常理解他,并陪他做变性的一切过程,从吃药到手术。结局是结婚12年的他们再次结婚,从“夫妇”到“妇妇”
文章关于跨性别、关于他们的故事经历、结局,或许是原作者更愿意渲染的,但作为一个常年面对来访者的咨询师来说,看到抑郁症,我的职业病马上犯了,更关注的是他抑郁症的发作、治疗过程、及康复。(好好的故事,让搞心理学的看到,就变成了变态心理学)
首先,他抑郁症发病的原因是内在的欲望,与在自己的认知框架里无法满足的内心冲突。而一直治不好的原因是不敢跟咨询师及家人说实话。所以内心的纠结缠绕在自己的心里。后来治好的原因是说出来,并且得到社会支持系统的支持(此处,心理工作者似乎没有什么卵用)。我在想,那些多年不能康复的心理问题的来访者或心理疾病的患者,是不是也是因为撒了谎,或者不敢说来、不敢面对。
由此,我也联想到自己曾经的来访者,说谎的也不少。我印象最深的一位来访者,她在其他机构咨询了近2年,其中前前后后也在医院药物治疗。她来找我希望通过催眠来帮助他,因为其他方法都试过了,没有什么作用。在跟她的交流过程中,我隐约觉得她似乎有婚外情人。但一直没有跟她验证,因为她没有说,我跟她对质或验证似乎没有什么意义。知道一年左右,她中止了咨询,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网络留言给我说:她的症状目前没有。同时也说了下现状,她离婚了,跟自己爱的人结婚了。(我能说什么,严重的攻击了我的自恋。不是我咨询的好,人家离婚后,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后就好了。后来安慰自己说,你也收了人家一年的咨询费,平衡了。)
还有一位来访者,是转介过来的,转介者说,他的状态她不好评估,她也有个疑虑和担心。我们第一次咨询,这种疑虑和担心也发生在我的头脑里。他尽力的说自己的症状,这些症状又在打擦边球,在精神病性和非精神病性之间,但是在观察他的行为、举止、及现场谈话中,又觉得不像,带着这种怀疑,我们进行到第五次咨询,也是最后一次。之前有建议他去医院,他表示医院无非给他吃药,没有用。这一次本打算跟对质我的疑虑,如果是,那么请他去医院。但是反而是他先出招了,“赵老师,我们进行了四次咨询,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五次,一点疗效也没有,我非常愤怒!”我也跟他摊了牌,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在试图找寻或验证他说的症状是否真实,如果是真实的,那么你要精神科。”
“我这么夸张的说,是希望你意识我的的问题很严重,你要重点处理我的问题!”(哎,默默无语两行泪,所为一个职业人,对待每一位来访者,都会尽自己的全力,最终以他的最大受益为主,如果不是自己的业务或能力范围,也是希望他们有更好的处理问题的地方)
所以,看到那篇文章后,我不禁思考,来访者为什么说谎?面对说谎的来访者,我们怎么处理?
文章中案例,说谎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性别认同的问题,或觉得自己是女性的这样的想法,是社会环境无法接受的,虽然他生活在美国。他宁愿自己陷在痛苦中,宁愿被抑郁折磨,也不愿意接受来自社会的排挤,及来自家庭的抛弃。
我的外遇的那个来访者,跟文章中的案例很相似的理由,在东方或者中国社会,是不能接受、接纳、或原谅女性出轨的,虽然数据显示目前中国出轨率性别比例中,女性略高、接近持平,但是极少数女性公开自己出轨、有婚外性行为。在我们的文化里,如果一男一女发生性行为(不管什么性质,更甚者连强奸也是),一定是这个女的不要脸、勾搭人等。现在还稍微好些,不过是些轻微的语言伤害及不接纳,过去甚至受惩罚的都是这个女的。所以来访者不说,也是担心来自社会的排挤,及来自家族的排斥。
而伪装精神病的这个,当然是获得关注。这个案例后来我也深切的反思,现在自己局限的精神病性与非精神病性的思考,而忽视了来访者的反应,从而漏掉了他的“神经症性”的心理问题。还听说过一个精神科病房的案例,这个人是个重度强迫症,在几家医院都住过院,来到“案发”这家医院呢,表现特别好,治疗一段时间后跟主治医师说他的症状减轻了,在哪都治不好,就在你这儿好。这个医师也慢慢观察,发现他的症状确实在减轻,甚至有时都没有了,一段时间后,医师也想他可以出院了。在还没有决定之前,医院发生了点事儿,所以调取监控,偶然在一个厕所的录像中看到这个来访者在厕所里反复的做着自己的强迫动作(当然这个动作跟厕所或性没有关系)。于是医师查看了所有的厕所监控,发现他每天都在厕所里惊喜个。因为评估这个来访者,也会调看他的生活监控的表现,是否如他所说,事实上其他的监控都是正常的,没有强迫行为,但是忽略了厕所,因为他的症状跟厕所没有关系。于是医师跟他做了对质,患者承认了一切,问他原因,他说想讨好医生,在过去的就医经历里,医师对他很忽视,所以想如果让医生感觉自己在一点点的好转,医生是不是就会好好治疗自己。
国外有前辈总结来访者为什么说谎,有四个原因:
第一个是对评判感到羞耻和害怕,就如同我们说的前两个案例。
第二个是没有信任。确实,来访者能够跟我说实话、真话的前提就是信任,或者直到他信任你后,他才说真话。曾经以为咨询师找我督导,他给来访者咨询了两次后,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度不高,有可能是他的幻想,所以第三次咨询的时候,他跟来访者提出了他的想法,并表示不相信他说的。而他的来访者暴跳如雷,既没有接受他的去看精神科的意见,也中止了咨询。非常巧合的是这位来访者又找到另外一位咨询师,后来这位咨询师也找到我督导(他们在同一个城市,曾经是我不同期的学生,彼此不认识。)后来的咨询师咨询了几次后,发生了跟前一个咨询师一样的顾虑,她想知道怎么办,能更好的帮助到他。(在通过她的表述中,我知道了是同一个来访者,但是并没有告诉后一位咨询师)目前为止,她还保持着相信来访者所有的话的状态。通过她反馈给我的信息,我们分析了而这个个案,目前我们没有办法确定是或者不是,但是到精神科确诊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可是比较不容易。所以接下来讨论下一步怎么做,硬推出去,显然不怎么可行,这位“仁慈”的咨询师不忍心(说实话,两位咨询师的做法,都不完美),最终决定软着陆,即以他的思维方式进入他的世界,然后再慢慢引导去精神科。这样做的后果,来访者得到了来访者前所未有的信任后,开始滔滔不绝……,最终这位咨询师处理了他的问题。他也并不是精神问题,来访者说他知道哪些事情是他想象出来的,除了这位咨询师,其他的咨询师的怀疑,让他觉得自己是卑微的人,他不应该有这些想象,他们在嫌弃我,所以我非常愤怒,当他跟咨询师完全这个想象的东西,他也似乎觉察到自己想什么了。这个巧合的事件,让我意识到信任在一个咨询中多么重要。当他不信任你,可能一般的来访者很客气的中止咨询,我们也许都浑然不知。
第三个欺骗自己。他相处粗粒或解决自己的痛苦,但是又不想面对真相。就像我曾经的一个来访者,他“积极”配合我,但始终没有什么疗效,我开始思考哪里出了问题,我们探讨了很多,但似乎都没进入内核,所以也反复思考他的内核。他非常享受催眠,但是每次催眠他都有许多身体动作,慢慢的身体动作减少到几乎没有的时候,我开始试着进行潜意识底下的工作,而到了这里,他开始突然出现身体动作,两次之后,跟他谈论身体动作,最终我判断为他没有做好准备,所以不再急于往前推进,而是一次一小步的步调,后来他终于做好了准备,我们共同找到了那个内核,再后经过很长时间,我们才达成目标结束工作。
第四个没有连接点。比如A先生无法一段关系做成承诺,因为他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他很真实的跟咨询师说自己在关系中的各种困难,但是没有向咨询师透露他母亲酗酒、情绪得不到依靠的事。他意识到他很难相信任何人,也意识到目前酗酒,但是他无法将这两者产生连接,所以十分小心的将这些事实隔离开。并不是想撒谎。
可是我还想补充第五个,就是获得关注。或许还有其他的理由。
面对说谎的来访者,我们该怎么办呢。
此刻我的想法是无条件的接纳并信任他,即便是谎言。当然此处的无条件是在咨询师的伦理道德与职业规范范围内的无条件。
有些涉及羞耻的问题,需要咨询师有更大的包容和支持,同样反过来,如果一位来访者如果一直没有起色,我们也要考虑是否存在羞耻感的事件。
有些问题可能需要时间,可能我们也要慢慢等他。
有些问题设计更多连接点,或许需要咨询师更开放式的进行咨询及提问、探寻,试着找到更多被来访者隔离的事件。
有些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心理沟通者。
有些来访者要退行,那么允许他在会谈间进行道德和法律允许的范围内退行,并从中找到他成长的方法。
作者:赵一锦
应用心理学硕士生导师、资深心理咨询师
倡导爱与自愈的您身边的心理顾问
【本文原创,如需转载请联系作者】
- 还没有人评论,欢迎说说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