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中产阶级聚集区。

开场,青年男女调笑,对话暗藏玄机,一个在谈梦想志趣,一个扎根烟火人间,酒吧含情脉脉的对望,舞池旋转中相互凝视,爱情冲昏头脑的意乱情迷……

小剧场,爱普莉自认为搞砸了的演出,不被肯定的价值,无比沮丧的颓唐感受。吉明斯夫人海伦的恭维,谢普太太米莉夸张的“要喝一杯”的庆祝邀约,与爱普莉的感受大相径庭,显然,她与这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弗兰克企图抱持、安慰,希望用贬低其他人来让妻子好受,爱普莉依然沉浸在挫败的痛苦之中。终于,弗兰克爆炸了,不经允许,单方面沟通,开始逻辑连环炸:1.这剧真的恶心不是我的错(烂剧是你的问题,你得负责)。2.你没当成真正的演员,也他妈不是我的错(我不该为此负责任)。你越快忘记,我们过得越好(拒绝看见和接受对方的负面情绪)。3.我不是木讷迟钝的乡下汉子,你把我变成了这样(你让我变得很糟糕,因为你很糟糕)。4.……爱普莉无法呆在原地,拉开车门跑下去透气,抽烟缓解窒息。弗兰克穷追不舍,一场激烈的争吵开战,互相贬损、否定,指责、攻击。

“你别想曲解我,是你有病!”(弗兰克)VS“你很恶心!”(爱宝)

(爱普莉)“你不是男人!”VS(弗兰克)见诸行动砸车。

一场激战,两败俱伤,难以同频共振的一对儿夫妇,彼此渴望又相互怨怼,就这样开启革命之路。

爱普莉在家庭主妇的生活里,回想曾经来到小斜坡上革命路115号房子时对未来无限憧憬的样子,而今,面目无华,眼神暗淡。

弗兰克在诺克斯500受到上司邦迪的批评,满心疲累,面容憔悴。电梯里活色生香的女白领,弗兰克降维兼容,新人崇拜的惊喜,空气中飘散着暧昧的气味。

在家里,房屋中介海伦带着景天草造访,提出想让自己生病康复的儿子,一个数学博士(很让海伦引以为傲),罹患精神障碍,希望能够跟年轻夫妇接触,受一些积极的影响,爱普莉欣然同意。海伦感激万分,说第一次在火车站见爱普莉,就觉得她很特别,现在依然是(外在镜映,价值肯定,爱普莉更加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爱普莉翻看老照片,勾起了初识之时,弗兰克在她眼里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人”。弗兰克与女同事一起生日晚餐,讲到父亲是诺克斯的老销售,自己曾经最害怕像父亲一样庸碌一生,而现在,无可奈何地重复老路。与女同事狂欢后回家,爱普莉率儿女给弗兰克烛光生日,并致歉之前剧场事件自己的不理智。

去巴黎,不切实际还是重燃梦想?七年婚姻,一双儿女,舍弃现在的生活,去重启人生,弄清楚自己接下来究竟要什么?似乎一切变得更有激情,春风荡漾。

邻居谢普夫妇听到惠勒夫妇的决定,表情复杂,觉得非常幼稚和冲动。

戏剧性的,弗兰克因为要逃离这份沉闷的工作,用跳脱的思维几分钟阐述了自己一些营销观点,被高层赏识,在公司拥有了升职加薪的机会。沙滩上,弗兰克不经意地告知谢普这个事情,爱普莉察觉丈夫可能要改变想法,脸色大变,加之意外怀孕,两个人又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正常的母亲,绝不会买橡胶管来给自己堕胎!讽刺的是,爱普莉不想活在相夫教子的庸常生活里,她只是想活得更精彩一些。

在这里继续生活?还是去巴黎追求梦想?

弗兰克有安稳的工作,两个孩子,自己的家,已经满足。爱普莉无法放弃,不能离开,不能留下,认为自己对别人毫无用处,抑郁焦灼。爱普莉对谢普倾诉内心的压抑,燃起了对方沉睡的向往,两个人酣畅共舞……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一身家居服的爱普莉神情呆滞地削土豆皮。或许因为与谢普的一夜情而分床,弗兰克不知所以然,坦诚了自己和城里的女人有过几次,爱普莉冷漠隔离,仿佛一切与己无关。

数学博士一家造访,当得知计划有变,有些癫狂的人却洞如观火。约翰指责弗兰克更愿意呆在腐朽无望的空虚里,而回避爱普莉的渴望;一针见血地说出爱普莉让弗兰克也没有好日子过,才让他用怀孕证明自己有种。弗兰克被点了煤气灯,彻底燃炸。疯子一语道破天机——“我开心我不是那个孩子”,承诺的帮助不欢而散。

“你只是曾经在派对上逗我开心的男人,而现在我看见你很恶心!你敢靠近我,敢碰我一下,我会大叫的!”弗兰克不信,尝试靠近,爱普莉大叫,弗兰克再次疯狂地砸东西,含着泪叫喊着:“你既然那么恨我,留我在家里干什么?为什么跟我结婚?为什么怀我的孩子。我真希望你离开我。”

爱普莉跑向了树林,弗兰克紧追其后。这个片段最为虐心,追和逃,不追不逃,追的离开,逃的回望痛苦。爱而不得,爱恨交加,沟而不通,心门紧闭。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弗兰克西装革履准备上班,爱普莉厨房里煎炒烹炸,似乎经过一场酣战,生活再次恢复了常态。两个人在餐桌上交流新工作,看似平静,深层波涛汹涌。不得不说,莱昂纳多和温斯莱特在演技上可谓上乘,尴尬而复杂的眼神,近乎真实的演绎着生活本来的样子。——这样多好,早餐多好!可惜爱普莉内心的诗和远方从未消亡,看着弗兰克驱车离家而去,爱普莉回到厨房,一边洗着碗碟,一边崩溃大哭。简短和代为监护孩子的米莉交代之后,爱普莉在家里开始自行堕胎。看来她早已做了决定,只是没有告诉她的伴侣弗兰克。

站在洒满阳光的玻璃窗前,苍白的爱普莉脸上带着憧憬,不料,血一点点喷涌而出……

谁愿意陪谁为梦想颠沛流离?比起深层的痛苦,可能人们更愿意要表面的平静。

一对儿新的夫妇造访,米莉绘声绘色地讲述惠勒一家的变故,唏嘘一番,谢普告诉妻子,他不想再谈惠勒一家了(不被谈论,就真的消失了,仿佛没有来过,就这样被遗忘了。)。

剧终处,海伦说到新的房主,如何洁净清新,户户明亮,提及惠勒一家,如何没有秩序、窗户扭曲变形、墙上蜡笔画、神经质且难以接近(我猜想海伦是强迫症,但惠勒家并非她描述的那样,她在扭曲一切,就像她扭曲的内心)。她的丈夫手伸向了胸前的口袋,似乎调节着耳机连着的音乐设备,脸上带着莫名的表情,眼神空洞,或许面对妻子的喋喋不休,他宁愿沉浸在某种声音里。他们的儿子约翰大概是在疯人院,而他只能活在疯人院里。

爱普莉扼杀了她腹中的三胎,因为她不想再次重复七年来柴米油盐的庸常生活,她还是想拥有弗兰克,她还想再次革命。

电影里面,最温馨和谐的画面是惠勒夫妇有梦的那段短暂时光,弗兰克回家,爱普莉笑迎,一双儿女草地上奔跑,夫妻俩拥吻。一家四口一起嬉笑着谈论巴黎,吃黏黏的蜗牛和青蛙腿,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为此,哪怕一个人也不认识,也值得去漂洋过海地冒一次险。因为心中有梦,日子过得特别不一样,每一天都闪着光。

只是,在现实面前,梦只是昙花一现。

片中巴黎,我理解是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或者说是可以自主选择,按照自己意愿工作和生活,是有着希望的一种可能性。而现实的环境绝望空虚,让人窒息。谢普总是习惯性地站在院子里,眺望远方,背影落寞,他是去过巴黎的人。当惠勒夫妇在他家说到去巴黎的想法,谢普夫妇一致性地张嘴结舌。米莉人前夸张狂躁,人后抑郁悲伤,有

着严重的分离焦虑。究竟他们的生活经历过什么?不得而知,只不过,谢普说去巴黎不切实际,米莉才长出一口气,或许,巴黎是一个伤痛,充满某种不稳定性。

这是一个个病了的家庭,惠勒夫妇是电影主线,矛盾冲突显而易见。谢普夫妇貌合神离,孩子们(四个儿子)与谢普疏离冷淡;吉明斯一家,女强男弱,喋喋不休的海伦,疯疯癫癫的约翰,被压制的丈夫和父亲吉明斯。

主线故事典型而激烈,辅线故事隐晦而压抑。约翰的梦想是做个律师,这是他对于父母吵打行为的一种升华选择,而他成了数学博士,大概率是他在满足父母的期待,所以,他分裂了。约翰的癫狂,是对他父母强控制高期待的彻底反抗,用疯来防御这个价值扭曲又令人窒息的家庭。他的言语中,听到他的父母非常暴力,他的父亲拿着茶几追打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打他。约翰是片中看似疯狂,却又活得最清醒的一个人。他说弗兰克做现在的工作是为了漂亮温馨的房子而不是出于喜欢。他拒绝别人称他为数学家,即便他母亲引以为傲。很滑稽的是,37次电击疗法本该击掉情感问题,结果击掉了数学,我想,这是约翰自己的选择。爱普莉说数学肯定枯燥乏味。约翰对弗兰克说:“我喜欢你太太!”“直面绝望真的需要勇气!”树林的散步,惠勒夫妇与约翰,彼此之间竟然引发了深度共鸣,以至于爱普莉认为:“也许我们跟他同类。”

家,成了意识层面能量争夺的战场。树林,象征着潜意识,那里有每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和被潜抑的渴望。惠勒的上司、同事,邻居,则像是守门人,禁止潜意识意识化。爱普莉被卡住了,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弗兰克继续在城里工作,不过换了一家别人口中有趣的公司,用大把时间陪伴孩子们,再也不愿意回到革命路。

五十年代的美国,秉承着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模式,女性价值不被肯定,就业困难。受过教育的爱普莉,难以真正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在琐碎单调又庞杂的家务活里面淹没才华,革命者的呐喊,流血的牺牲和代价。

不禁让人联想,当下的低生育率和女大龄单身现象,或许也是一场性别的革命,在自我实现的道路上,传统观念与现实残酷交锋,如何平衡?引人深思。